文 | 河南省桐柏县人民法院院长 何志

《民法总则》确立了民法典的基本制度、框架，对保护民事主体的合法权益，正确调整民事关系，有效协调民法与商法之间的关系，规范社会生活的基本规则，维护社会和经济秩序具有重要作用。其中，第八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不得违反法律，不得违背公序良俗。”在司法实践中，应正确理解与适用。

从 “必须遵守法律”到 “不得违反法律”

《民法通则》第六条规定：“民事活动必须遵守法律，法律没有规定的，应当遵守国家政策。”《民法总则》第八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不得违反法律，……”从《民法通则》“必须遵守法律”到《民法总则》“不得违反法律”，是民法总则立法上的一个进步，是私法自治的体现。这是因为，在私法领域，人们享有充分的意思自治，各国民事立法皆遵循“法无禁止皆自由”的原则。要求民事行为依法进行，过分地限制了民事活动空间，违背了民法的基本精神，且民法章节多数规定属于任意性规定，民事主体可以约定排除。

诸如，“夫妻忠诚协议”的效力问题，一直困扰着司法实践。其实，笔者在十年前就对此问题提出了没有法律约束力的观点。也就是说，在民事法律行为效力的认定上，一般认为仅存在有效和无效，其实在它们之间还存在着没有法律约束力的问题，即：已经得到履行的，不能反悔；没有得到履行的，无权要求履行。该观点在2015年9月1日生效实施的民间借贷司法解释中得到了体现，即关于民间借贷利率所规定的“两线三区”中得到了印证：民间借贷年利率不超过24%的为“绿色区域”，受法律保护；年利率超过36%的为“红色区域”，不受法律保护；年利率在24％-36%之间的属于“黄色区域”，没有法律约束力。

关于本条“法律”的理解适用

作为法律，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仅指全国人大及其常委会通过的立法，广义法律还包括行政法规、地方性法规、自治条例和单行条例。《民法总则》第八条的法律显然是广义的法律。《民法总则》第十条“处理民事纠纷，应当依照法律；法律没有规定的，可以适用习惯，但是不得违背公序良俗。”该条的法律也是广义的法律。《民法总则》第十一条“其他法律对民事关系有特别规定的，依照其规定。”此处的法律显然是狭义的法律。《民法总则》第一百一十六条“物权的种类和内容，由法律规定”（《物权法》第五条），该条的法律为狭义的法律。《合同法》第七条“当事人订立、履行合同，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尊重社会公德，不得扰乱社会经济秩序，损害社会公共利益。”这里的法律显然是指狭义法律。一般而言，法律与行政法规并用时，法律为狭义的法律；法律单独在法条中适用时，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应当注意的是，“不得违反法律”是指不得违反法律强制性的规定。《民法总则》第一百四十三条规定，“具备下列条件的民事法律行为有效：……（三）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不违背公序良俗。”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的民事法律行为无效，但是该强制性规定不导致该民事法律行为无效的除外。《〈合同法〉解释（二）》第十四条规定，强制性规定是指违反效力性规定。

“不得违背公序良俗”的司法适用

不得违背公序良俗，即不得违背公共秩序和善良风俗。《民法总则》第八条、第十条、第一百四十三条、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违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为无效。”其实，《宪法》第五十三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必须遵守宪法和法律，保守国家秘密，爱护公共财物，遵守劳动纪律，遵守公共秩序，尊重社会公德。”《广告法》第九条第七项规定，“广告不得有碍社会公共秩序或者社会良好风尚的内容。”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九十九条第一款、《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二十二条的解释认为：公民依法享有姓名权。公民行使姓名权属于民事活动，既应当依照《民法通则》第九十九条第一款和《婚姻法》第二十二条的规定，还应当遵守《民法通则》第七条的规定，即应当尊重社会公德，不得损害社会公共利益。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姓名”中的“姓”，即姓氏，体现着血缘传承、伦理秩序和文化传统，公民选取姓氏涉及公序良俗。公民原则上随父姓或者母姓符合中华传统文化和伦理观念，符合绝大多数公民的意愿和实际做法。

人民法院作为国家审判机关，担负着执法办案、定分止争、惩恶扬善、维护正义的重要使命。因此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司法裁量的价值指引。人民法院通过审判执行工作，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促进社会文明进步，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民法总则》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二款规定：“违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为无效。”在“中国公序良俗第一案”—泸州“二奶”遗赠案中，遗赠人黄某与蒋某系结婚多年的夫妻，无论从社会道德角度，还是从《婚姻法》的规定来讲，均应相互扶助，互相忠实，互相尊重。但黄某却无视夫妻感情和道德规范，与上诉人张某长期非法同居，其行为既违背了我国现行社会道德标准，又违反了《婚姻法》，是一种违法行为，因此法院驳回了原告张某的诉请。该案当时在全国范围内引起激烈的争论。赞同者为之雀跃，反对者为之疾首。现在看来，该案的裁判弘扬了核心价值观，传递了社会正能量，无疑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