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本刊记者 魏晓雯

原告住所地南京市建邺区吉庆家园 魏晓雯 摄

迅速崛起的河西新城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南京，作为“六朝古都”，拥有厚重的文化底蕴和丰富的历史遗存，长期是中国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今，作为江苏省省会，国家重要的科教中心，南京依然拥有着大量优质的资源，吸引了大批人才前来安家落户，随之而来的还有节节攀升的房地产价格。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6年1月，南京市新建商品住宅价格同比上涨10.8%，涨幅仅次于深圳、上海、北京；二手住宅价格同比上涨7.7%，涨幅仅次于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其中位于南京河西新城的建邺区，既是南京成交量最为旺盛的区域，也是房价上涨最为迅速的区域之一。

  提及房地产市场中的“河西”概念，则与南京城市进化的历史密不可分。长江从南京的西南向东北方向流过，将城市划分为两部分：江北的浦口、六合两区和江南各区。江南各区中，鼓楼、玄武、秦淮三区为老城区。这三区的面积占南京市区划面积的不到5%，人口则占南京市总人口的40%左右，人口密度偏大，给城市运行带来了较大的压力。为此，南京一直尝试将城市功能分解和外扩。

  河西新城就是近年来南京市区域规划的重点，它位于秦淮河西南侧，主要包括建邺区以及鼓楼区的一部分，定位为商务、商贸、文体三大功能为主的城市副中心。开发较早的河西新城中北部，已有大量的中高档住宅小区，这也是除老城区外南京房价最高的区域。据悉，2016年1月诞生的南京新“地王”就位于河西新城，价格达到4.25万元/平方米。

  2005年全国十运会、2013年南京亚青会和2014年南京青奥会的主赛场及开、闭幕式举办点均在建邺区的南京奥林匹克体育中心举行。也正是这些赛事的举办，进一步带动了这一区域的建设，建邺区的交通更加便捷、环境更加宜居，房价也不断上涨，涨幅甚至领先于老城区。

实力不等的两所学校

  新城的发展，除了配套的交通、环境，还要有优质的教育。2002年南京市区划调整，建邺新区在收获81平方公里土地的同时，13所中小学整建制划出，一批精心打造的名校告别建邺。到2012年，现代化的河西新城拔地而起，而建邺区作为河西新城的核心区域，通过与老城区的优质教学资源合作，先后建成开办了金陵中学河西分校等20余所新校，使得教育质量有了飞快发展。

  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新城小学北校区（以下简称“新城小学北校区”）就是与优质教学资源合作的典型。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新城小学分为本部、南校区和北校区三个校址，其中北校区在原虹苑中学地址上改建，于2014年9月1日开办，该校学区为应天大街以南、梦都大街以北、黄山路以东、秦淮河以西地区。

  相比而言，创办于1986年的南湖第三小学（以下简称“南湖三小”）则属于建邺区的老牌小学，教学质量一直比较稳定。据搜学网上公布的江苏省南京市建邺区小学排名显示，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新城小学后来者居上，排名在南湖三小之前好几位。

  建邺区教育局曾在诉讼中向法院提供了对两所学校适龄儿童的摸底数据。数据显示，2014年南湖三小适龄儿童的摸底数量为191人，新城小学北校区为202人。2015年南湖三小适龄儿童的摸底数量为183人，新城小学北校区为221人。南湖三小和新城小学北校区施教区范围内均有新建和在建商品房小区。可见，两所学校片区内的适龄儿童数量较为接近。

遭遇尴尬的吉庆家园

  经建邺法院查明，南京市建邺区现有公办小学16所，应天大街以北区域为北部，应天大街以南、江山大街以北区域为中部，江山大街以南区域为南部，另有江心洲。北部设有：江东门小学、晓庄一实小、莫愁湖小学、南湖二小、南湖一小（含爱达花园校区）、南湖三小、陶行知小学共计7所；中部设有：中华附小、金中实小、新城小学北校区、致远外小分校、新城小学、新城小学南校区、建邺实小共计7所；南部设有莲花实验学校小学部；江心洲设有江心洲小学。各施教区基本均以主干道为界，呈不规则多边形，学校并不位于多边形中心。

  由于应天大街以南的中部区占地面积约是应天大街以北的北部区的两倍以上，而两个区域内公办小学数量均为7所，说明北部区学校更为密集，且包括南湖三小在内的多个小学均为建邺区的老牌学校。

  2014年，随着新城小学北校区开始招生，应天大街南侧临近的许多住宅被房地产中介贴上了“学区房”的标签。而朵朵家的吉庆家园由于在集庆门大街以南、应天大街以北、南湖路以东、文体路以西区域内，属于南湖三小施教区范围。

  据了解，吉庆家园于2003年左右开盘，房屋面积在160-220平方米左右，整个小区绿化及配套很好。小区分为四个苑，逢春苑、仲夏苑、金秋苑、百花苑（别墅）。

  记者从吉庆家园附近的某房地产中介公司了解到，目前，吉庆家园虽然绿化及配套不错，但由于并不属于“学区房”概念，二手房单价在2.5万左右，虽比应天大街以南属于“学区房”概念的老房子单价要高，但还要低于环境相当的新一些的“学区房”，每平方米大概低3000元左右。

  当记者来到新城小学北校区时，发现部分设施尚在施工中。从周边居民处了解到，新城小学北校区虽然于2014年已经开始招生，但目前还有部分设施在修建中。因为有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这一优质教学资源的背景，新城小学北校区依然受到很多家长的“青睐”。

“提早争取”的“就近入学”

  吉庆家园小区较大，有南门一个正门以及其他方位的两个侧门。2014年之前，吉庆家园一直划片对口南湖三小。顾先生的家就位于距离南门较近的逢春苑，他们进出也多是通过南门。得知新城小学北校区2014年即将招生，顾先生满心欢喜，他认为，从吉庆家园南门出来就是应天大街，过了这个主干道继续向南直行几百米就可达到新城小学北校区。这么近的距离，吉庆家园肯定要划到新城小学北校区的学区中。

  然而，当顾先生看到新城小学北校区2014年的招生简章时，结果却并非自己所想，吉庆家园继续对口南湖三小。只有应天大街以南的房子才可上新城小学。虽然2014年9月1日，大女儿朵朵还不满6周岁，没到上小学的年龄，可顾先生感到要为自己的疑惑讨个说法。

  没过多久，距离南京300公里外的上海，斯伟江律师在其微博上收到了顾先生的私信，信的内容大概是顾先生想就女儿不能“就近入学”这个问题起诉教育局。斯伟江并不认识顾先生，也许是自己代理过李庄案、复旦投毒案等热点案件，让顾先生“找上门来”。通过了解情况，斯伟江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意思”。

  “可以说，让中国所有家长最操心的事情，莫过于孩子的读书。而现代教育，已经不是家庭私塾所能提供，选择一个学校，不只是中国，可能是全世界为人父母的一个心事。那么当一个即将入学的小女孩，她不能读一街之隔的好学校，而必须坐父亲的自行车，穿越8个红绿灯，去2公里外的小学就读，作为父母亲，是否会问一下教育局，这事合理吗？因为就近入学是义务教育法规定的基本原则。”斯伟江在微博中写道。

  从觉得案子很有“意思”，到后来，通过与顾先生的接触，斯伟江觉得这个人也很有“意思”。用斯伟江的话评价说，顾先生是个“坚固”的人。他热爱运动，是个“爬山族”，曾经因见不得他人的遭遇为其出头而受过伤。现在，为了孩子的教育公平权，他先去教育局交涉，又到法院起诉。

  最终，斯伟江决定为顾先生代理该案。2014年初，他们到建邺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建邺法院认为，教育局划分学区，是一个抽象行政行为，依照我国《行政诉讼法》有关规定，抽象行政行为不可诉。

  随后，顾先生又上诉到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南京中院裁定认为，教育局划分学区的行政行为，不属于抽象行政行为，建邺法院应当受理。“开庭那天，下着雨，案子一直开到了晚上六七点才结束。

  开庭当天，建邺区教育局副局长马峰出庭应诉，提出了为什么不‘就近入学’的原因，包括历史沿革、学校分布、教育资源分配等问题。”斯伟江回忆说。

  顾先生认为，该案主要涉及两个问题，一是，建邺区教育局是否经过正当程序作出了学区划分的决定？二是，这个学区划分的决定理由是否很不充分？教育局的代理人认为，起诉时，朵朵不到6周岁，教育局的决定尚未对其发生影响力。最终，建邺法院认为，截至2014年9月1日，朵朵未满6周岁，按规定不属于适龄入学儿童，顾先生与教育局不存在法律上的利害关系，据此驳回了顾先生的诉讼请求。

  “朵朵和她爸爸的诉讼，犹如种下一颗芥菜种子，如果有足够的土壤和浇灌，会长成参天大树。顾先生这样的公民，通过司法推进社会文明和公平的行为，值得赞赏和支持。此案的意义在于能推进学区划分的决策程序更细化。如果能建立一个学区划分委员会，举行听证，这样的制度建设，会更文明和人性化。其次，必须有一个非常详细的决策理由，告诉小区的家长们，为什么这样划分。只有执法公开才会推进合理性。”斯伟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