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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瘾”少年绑架杀弟之殇
时间:2014-07-24 17:46:17    作者:高建业    来源:安徽省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

图为崔尔康的法庭受审


一个曾经的留守儿童,初中没毕业就辍学,走上了和父母一样的打工路。无论是留守还是外出打工期间,网络,是他与人沟通交流的唯一渠道,也成为他抒发情绪的一个港湾。不幸的是,因为打工遭遇挫折偷偷返乡,在无钱上网的窘境下,这个未满18岁的少年萌生了绑架的恶念,并把不满8岁的堂弟残忍“撕票”。

2014年5月22日,安徽省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这起令人心痛的案件做出一审判决,“网瘾少年”崔尔康以犯绑架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一声“哥哥”引来杀身祸

“叮铃铃……”

2013年11月4日,临近中午,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安徽省怀远县包集镇石元村小学的学生们嬉闹着,蜂拥跑出校门,转瞬间,散向各个方向。在将校门抛在身后时,孩子们三三两两,叽叽喳喳地奔向家中,那里,有家人准备好的可口饭菜。

从学校到崔圩组的乡村公路上,二年级学生强强和两个小伙伴嘻嘻哈哈的玩闹着朝家赶。追逐间,强强抬眼看见堂哥崔尔康一个人站在路边,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不时地抬头胡乱看着。

“俺哥,你在这干啥来”,强强随即撇开小伙伴跑过去,亲热地叫着打小就经常带自己玩耍的哥哥。

可是,天真烂漫的强强没有想到,正是这一声叫喊,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初中没毕业就外出打工的崔尔康,10月20日,因和同事发生口角,瞒着远在江苏泰州打工的父母,从浙江宁波回到怀远老家。在镇上,百无聊赖的崔尔康一头扎进网吧,饿了就出外随便买点吃的,有时候晚间在网吧通宵上网,有时候一个人回到村里家中,偷偷在家猫上一夜,第二天又懒懒地晃悠到镇上上网。没几天,身上的几百元眼见就要花光了。三天前,崔尔康坐在电脑前,突然心头掠过一个罪恶的念头:绑架一个小孩,找他家人要点钱花!

11月1日,崔尔康走进集镇上一家手机入户代办点,花50元,办了一张未登记身份的手机卡,准备用作绑架后和小孩的家人索要赎金使用。随后的几天,崔尔康有时候在网吧上网,有时候就在集镇周边闲逛,伺机找寻“下手”的目标,直到在路边无意间遇到强强。

“俺在这来没事,玩游戏呢”,看到强强跑到跟前,傻呵呵地看着自己,崔尔康随手将手机递给强强,看着强强玩着手机,崔尔康顿时把这个堂弟作为了自己的目标。于是,试探着问:“强强,你可知道你家人的电话吗?”

“俺爸的俺不知道,只记得俺妈的号码”,强强摆弄着手机,兴奋地玩着游戏,随口把妈妈的手机号码报给崔尔康。

打开另一部手机,崔尔康悄悄按下强强妈妈的号码,拨出去,随即挂断,在手机上留下了强强妈妈的号码。

“强强,你回家去吧,下午上学还从这走,到时候再玩”。

站在路边,看着强强蹦蹦跳跳的朝村子里跑去,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不经意间滑在崔尔康年轻的脸庞上,只是,这笑容参杂着些许的兴奋和阴冷。

罪恶黑手残忍勒死如花幼童

中午12点刚过不久,心里惦记着哥哥手机里的游戏,强强匆匆吃完午饭,早早地赶往学校。

十一月的天气,秋意已浓,田野里,齐腰深的荒草泛着衰败的黄。一阵风过后,乡村的道路上,灰尘和落叶挟裹在一起,从地面向着空中翻转着。

赶到路口,强强远远看见崔尔康坐在路边草地上玩着手机,忙过去,拿过手机玩了起来。

“俺们到那边去玩吧”,崔尔康搂着强强的肩膀,指了指远处。

“去那干啥?”正玩的起劲的强强抬头朝着堂哥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即又低头摆弄着手机。

“玩啊,那不吵,还背风”,崔尔康平静地说着,揽着强强离开大路,朝着田野深处走过去。远处,一条长满荒草的河沟穿行在农田间,延伸在秋意里。

走到小河边,在一个斜坡下,两人坐到草地上,被游戏吸引的强强靠在崔尔康怀里,摆弄着手机上的游戏,不时的咯咯笑着。

十多分钟后,崔尔康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环过手臂,猛地勒住强强的脖子,毫无防备的强强在挣扎了几分钟后,手机从手中滑落,随即悄无声息。

崔尔康站起身,将瘫在怀里的强强用力地甩向河沟,并抓起几把荒草,盖住露出水面的强强尸体。随后,拨通留在手机里的强强妈妈的号码——

“你可是强强妈”?

在得到电话那头强强妈妈肯定的答复后,崔尔康随即挂断电话,快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你们那没有监控,你们抓不到我的,所以,别报警,也别让人知道,你也可以去学校确认,当然,如果确认你儿子不在学校就说你儿子生病了,准备好15万,你儿子被绑架了,别报警,否则杀了你儿子”。

过了一会,没见着回复,崔尔康再次把电话拨了过去,几声铃音过后,电话里传来强强妈妈的声音。

“啊,你哪个?”

“你可是强强妈,你在哪来呢”,崔尔康压低声音问。

“俺在田里干活呢,你可有事?”

“你看一下手机上的信息,按信息上说的做”。

“啥?你可是文文”,电话那头,强强妈妈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声音有些像家门口的侄子,就叫着崔尔康的小名问到。

“什么文文不文文的,不是,你看信息!”随即,崔文康挂断了电话,顺着田间小路,走回到了集镇上。

在路途中,崔尔康还不忘记脱下对强强下杀手时身穿的外套,扔在一条水渠里。更让人想象不出的是,在残忍的扼杀了堂弟幼小的生命后,崔尔康回到镇上,居然可以平静地再次坐在网吧,安然地沉迷于网络世界里。

为表清白主动电话“报警”

“俺家强强出事了”!

在田间劳作的强强妈妈按照崔尔康的“指示”打开短信,一看内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拨通丈夫的电话,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把电话和短信的事告诉了在镇上做工的丈夫。

当晚,在强强的家人通过多方打听,了解到强强可能被崔尔康“带走了”,并通过崔尔康的父亲和大伯远在千里之外的电话催问,知道崔尔康所在的网吧后,在镇上的“聚通”网吧找到了崔尔康。

“文文,你把俺家强强弄哪去了”,强强的父亲把崔尔康从电脑前拽起来,拉到网吧门口,着急地问。

“你们都怀疑俺,俺没带强强”,面对质问,崔尔康镇定地回应。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崔尔康竟然主动地给当地派出所打去电话:“这里有个小孩不见了,他们都怀疑我,要不你们查查吧”。

几分钟后,已经接到强强父母报警的派出所工作人员赶到网吧门口,带走了崔尔康。

“他当时的样子,真的看着就不像是他做的,干了那么大的事,还能那么镇定,真不敢相信”,当晚陪着强强父亲在网吧找到崔尔康的崔庆生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脸的难以置信。

2014年4月22日,安徽省蚌埠市中院对这起案件进行了审理。

坐在被告席上的崔尔康,大多时间低头看着脚尖,双手十指紧扣,在公诉人和审判长发问的时候,才会抬起头来。

“你在勒死强强后,是怎么索要钱财的”,公诉人问。

“我打电话给强强妈,告诉她,强强在我手里,叫他准备好15万块钱”,打过电话之后,崔尔康随即给强强妈妈发去5条短信,均是威胁强强妈妈不要报案,否则“不要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

“你随后去了哪里,打算怎么收取赎金?”

“我就顺着路走,走回到镇上,到一个小店里买了一瓶水,一包烟和一盒八宝粥,然后就去网吧上网了”,面对公诉人的讯问,崔尔康沉静地陈述,并称当时没有想好怎么拿钱。

面对公诉人“为何要勒死强强”的讯问,崔尔康稍稍沉默了一下,低着头说:

“我怕他跟家里人说,我拿到钱后他家里人会找我”。

在随后的举证质证中,对于公诉机关的举证,崔尔康和辩护人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庭审过程中,崔尔康的父母作为未成年被告人的亲属参加了诉讼。父亲一脸焦虑,一言不发,母亲悲戚地低着头,不时轻声抽泣着。而强强的父母没有出现在法庭上。

法庭调查的最后阶段,崔尔康的辩护人向法庭提交了一份协议书、一份谅解书和一份强强父亲出具的收条,证明案发后,强强父母和崔尔康的父母达成协议,由崔尔康的家人赔偿强强父母18.9万元,并取得了谅解。

对此,尽管公诉人没有提出异议,审判长依然告知,将对相关事实进行核实后再对该证据进行认定。

“自首”之辩法庭未予认定

当天的庭审中,法庭辩论开始后,审判长告诉崔尔康可以自行进行辩护。

“没有什么要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崔尔康一直低头看着脚尖。

案发后,强强家人选择了报警,并通过多方了解,怀疑是崔尔康“带走了强强”,通过和崔尔康的父亲电话联系,在网吧找到崔尔康时,面对强强家人的追问,崔尔康主动向派出所打电话,崔尔康的辩护人据此提出应认定崔尔康为自首。

对此,公诉人当即予以针锋相对地反驳,并依据经确认的证据指出,在归案后,对于为什么要在网吧门口打电话报警,崔尔康当时有着这样的陈述:

强强爸爸来找到我之后,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勒死了强强,不想让他们怀疑我,我就打电话报警,想跟派出所的人证明我是无辜的。

“被告人打电话并不是为了自首,而是为了迷惑被害人父母,在当时的情况下,被告人也没有条件逃脱。他没有主动投案的心理,被告人在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可以认定为坦白。”

面对公诉人义正辞严的驳斥,崔尔康的辩护人未再提出新的意见。

法庭辩论终结后,在审判长要求做最后陈述时,长时间低着头的崔尔康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审判长,又低下头去,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没有什么要讲的了。

“基于本案的案情较为重大,待合议庭评议后如果必要还要向本院审判委员会汇报讨论决定,今天不在此当庭宣判,择日宣判,现在休庭。”

“啪”!在审判长重重敲击出一声清脆的法槌声后,被告席上的崔尔康身体微微一震。庭审结束,核对笔录过程中,崔尔康的母亲一直在近在咫尺的位子上哭泣不已,可直到被法警押出法庭,崔尔康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泪眼婆娑的母亲。

法院经过审理,对于是否构成自首,给出了明确的认定——

被告人崔尔康虽然在被抓捕时没有反抗和逃跑行为,但“聚通”网吧既不是绑架被害人的现场,也不是杀害被害人的现场,且其拨打报警电话时,并未承认自己实施了犯罪行为,其行为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一条之规定,辩护人提出被告人崔尔康具有自首情节的辩护意见不予采信。

法院经审理认为,崔尔康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并杀害被绑架人,造成一名未成年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其行为构成绑架罪。鉴于崔尔康犯罪时不满十八周岁,依法应当减轻处罚。

同时,法院认定,被告人崔尔康归案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较好,属于坦白,案发后,其亲属赔偿了被害人亲属经济损失并取得被害人亲属的谅解,辩护人提出的可对崔尔康适用有期徒刑的辩护意见,法院予以采信。

虚拟与现实之间的“完美•伪装”

2014年5月22日,该案在安徽省蚌埠市第一看守所宣判。整个宣判过程,崔尔康表情平静,淡定,脸上看不出有恐慌,甚至无法从他略显稚嫩的平静脸庞上读出他对十五年的刑期有着怎样的概念。宣判结束后,笔者尝试着探究一下这个少年的内心世界,隔着铁窗,和他做了一次长谈——

“你认为你是一种什么性格”?

“我五六岁的时候,爸妈外出打工,我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我跟爸妈没有什么交流,特别是我爸,几乎和他不说话,就是后来和他们一起打工,休息日的时候,我就用手机上网,不怎么和他们说话”。

“为什么和父母没有交流”?

“他们不信任我,以前上学的时候,镇上有网吧,有时候他们会听邻居说我上网,打工回来的时候就打我,骂我,我说没去网吧,他们也不信”,顿了一下,崔尔康低着头说:

“以前爸妈经常吵架,没出事之前,我很烦我爸妈,这事出来后,我感觉很对不起他们”。

“除了觉着对不起父母,有没有觉着对不起你堂弟和他的家人”?

“嗯”,面对这个问题,崔尔康怔了一下,轻轻地用一个嗯字作答。

“你有朋友吗”?

“有,都是同学,平时上网和他们聊聊天,这个事情出来后,不知道他们怎么看我,我感觉最大的损失是朋友没有了”。

在笔者的要求下,崔尔康报出了自己的QQ号,随即,笔者用手机搜到这个名为“单身范儿”的QQ,进入被崔尔康命名为“完美•伪装”的个人空间。

“我的人生全部压在了今天八点,到明天八点的这二十四小时上,人家赌钱,我赌人生,我赌命……”空间里,最上面,赫然留着这样一条说说,而发表时间显示为2013年11月3日,也就是在崔尔康绑架并杀害强强的前一天。

而第二条发表于3日凌晨3:44分的一句“睡不着”,也许表达着崔尔康在决定实施绑架后的不安心情。

在10月28日的一条说说里,崔尔康写下这样一句话:你们都一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在朋友跟贴发出一串“?”后,崔尔康回复:都不相信我。朋友接着问:不相信你什么。崔尔康用“什么都是”回复。

在交流中,崔尔康告诉笔者,以前上学时,有些事情自己没做,可是父母在听说后,就会打电话回来骂自己,一开始,崔尔康极力辩驳,后来,看到父母不信任自己,索性就不再争论,包括在村子里,年少的崔尔康也从不和人多说话,更不争吵,平时几乎没有言语。所以,人们都认为自己是个“好孩子”。而在网络上,在和朋友们交往中,崔尔康什么都愿意说,甚至被朋友们说成“脸皮厚”。

沉迷网络和教育缺失之殇

崔尔康的成长经历显示,由于父母外出打工十多年,曾经的“留守儿童”崔尔康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并形成了寡言少语内向的性格。

“这孩子平时还不错,就是不怎么说话,没见着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好和干过什么坏事”,案发后,包括强强父母在内,和崔尔康同村的人,对崔尔康大多是如此的印象和评价。

案发当天,崔尔康中学时的老师曾在路上和崔尔康擦肩而过,尽管多年未见,可是老师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学生。

“当时看着是他,他没打招呼,我也没在意,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很少说话”,而就是这个平时很少说话,看上去不会做坏事的学生,却向一个幼童伸出了罪恶和凶残的黑手,对此,老师不由得一声叹息。

上学期间,读到初二后,由于成绩不好,崔尔康辍学,并走上了和父母同样的外出打工路,而打工之余“最喜欢做的就是上网,打游戏,看电影,电视剧,听歌,有时候也和同学聊聊天”。

十多年的远离父母,缺失的不仅是亲情的慰藉和关爱,家庭教育更是无从谈起,网络,某种程度上成为崔尔康的唯一的心理寄托。

早在2010年2月,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就第三次发布《中国青少年网瘾报告》。虽然此前卫生部已经否认了“网瘾”概念,该协会还是以“网瘾”来命名自己的调查报告,并对患有“网瘾”的青少年给出了2400万的数字。

我们无法界定崔尔康绑架并残忍杀害强强的行为与他沉迷于网络之间是否有着直接的关联,但是,他所陈述的“一直待在网吧,没有经济来源,想搞点钱”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心理咨询师认为,崔尔康沉迷于网络,是一种情感和情绪的宣泄,学业无成、工作无着、生活无望,亲情和教育的缺失,需要得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泡”网实际上是在寻求一份心理的满足,一旦受阻,就可能挣脱道德和法律的束缚,走上违法犯罪道路。

在崔尔康的空间里,他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签名:决定了前方的路怎么走,就不要回头看。

这一次,他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了下去,只是,这个决定不是在创造自己美好的未来,而是犯下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会不会真的像签名所说的那样不要回头看,如果回头看,不知道他会想些什么。

两个少年,一个未满18岁,一个不足8岁,一个无辜凋零,一个深陷囹圄。两个家庭,就在那一闪念间,双双支零破碎,留给人们的应该不只是伤痛。

但愿,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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