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法治 | 古老的法律行业，能否加持黑科技的光环？

编译 | 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法院 李天融

诚如英国大法官的首席信息技术顾问Richard Susskind在《法律人的明天会怎样？法律职业的未来》中提到的：200年内，对法律行业带来最大改变的是人工智能。Ross机器人帮助法律团队高效搜索海量判例法，Do Not Pay机器人帮助美国和英国的普通人解决了成千上万的停车罚单纠纷。

尽管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LexisNexis和Westlaw两家老牌公司为在线法律研究市场奠定了基础，但现在它们的主导地位已经受到了挑战。首先，Fastcase和BloombergLaw两家提供全方位法律信息服务的公司加入竞争。其中，BloombergLaw是美国跨国资讯巨头Bloomberg集团的行业产品之一。其次，那些不满现状、拥有好点子，同时受到风险资本青睐的创业律师，发现了新的研究方法和提供分析见解的方式。目前，有5项黑科技陆续加速了法律研究和实践发展，甚至将重新定义法律行业。

从堆积如山的案卷信息中也能挖掘到金矿。LexisNexis和Westlaw两家公司从事诉讼业务已有数十年。近期，LexisNexis的下属公司LexMachina公司发明了一种方法，可以让律师使用诉讼数据分析进行辩论和诉讼策略调整。

Lex Machina公司收集了最为普遍的法律数据集，并把数据集开发形成法律见解的数据库。Lex Machina公司始于2006年美国斯坦福法学院的一个公益项目。该公司使用自然语言处理和机器学习，对数百万个案卷和法律文档的原始数据进行规范化、结构化，并进一步分析。通过分析数据，公司挖掘出有关法官、律师事务所和公司的信息，并从中总结法律判决数据的历史趋势，绘制诉讼热力图，帮助预测不同策略下可能产生的行为和结果，从而辅助律师制定策略以达到胜诉的目的。

Lex Machina公司的首席宣传官和总法律顾问欧文·伯德经常把LexMachina公司描述为“把律师从古老而繁杂的数据中解放出来，为他们提供深入了解诉讼趋势的捷径”。这是律师第一次可以在电脑桌面上使用的一个工具，它可以让律师了解特定地区、特定法官的诉请支持率、支持诉请背后所花费的时间，以及特定类型诉讼的损害赔偿的可能性。律师可以轻松查看法官支持或者驳回某项诉请的可能性有多大，大约需要多长时间能获得裁判结果。此外，律师还能够在准备辩论意见前，知道在某个特定类型诉讼中或者某个特定法官面前，公司与对手有着怎样的斗争经验。

Bloomberg Law、Westlaw的产品Edge、Docket Alarm，以及Gavelytics和Docket Navigator等多家公司正不遗余力地继续扩大诉讼数据分析的范围和功能。其中，Docket Alarm公司为美国法院系统提供诉讼警示和诉讼工具。律师可以通过查找所有类似案件及诉讼结果来预测案件的审判结果，并可以在短时间内与法院、客户、律师助理等分享引用相同判例的其他案件。2018年，Docket Alarm公司被Fastcase公司收购。于是，世界上两个最具创新性的法律研究库合二为一，数据范围已扩大到美国11个州。

Casetext 是一家法律相关的调研公司，拥有一款专为法律从业者定制的人工智能案例分析助理 CaseAnalysis Research Assistant （以下简称“CARA”)。在CARA诞生前，律师依靠传统的法律引证手段为书状确定所有相关判例。没有任何技术能通过分析书状的内容找出待补充的判例。Casetext公司的创始人发明了一种被称为“书状查询”的技术。律师所要做的就是把书状的文字拖拉进CARA分析界面。CARA并不使用关键词进行搜索，而是通过从文档中提取文本和引文来进行书状的数据挖掘。从书状所引用的案例及Casetext公司数据库里的相关观点中，CARA分析器着眼于其中的直接关系和隐含关系。CARA使用潜在语义分析对结果进行分类。CARA结果报告包括一份书状中没有的建议案例清单、一份由CARA生成的案例分析及一份摘要。CARA还可以用来分析对手的书状，找出弱点。

CARA激发了诸多竞争产品的蓬勃发展。2019年7月， Westlaw、LexisNexis、Bloomberg Law等多家公司发布了各自研发的书状分析工具。其中，Bloomberg Law在2020年2月发布了新品“书状分析专家”。用户只需简单地将书状上传到平台，该平台就能识别出引用的案例，并提出补充建议，包括未引用的权威案例及类似情形的书状内容。

与Lex Machina公司不同，Ravel公司认为判例法是LexisNexis公司和Westlaw公司研发的基本内容，因而反其道而行之，其没有分析诉讼数据。由Ravel公司开发的Ravel Law通过法院的判决和归档数据，对法官和律师进行预测，从而发现了一种全新的视角。为了寻求竞争优势，RavelLaw旨在让律师通过寻找引用的案件、表述的规律及法官的裁判意见，从而在诉讼中制定相应的诉讼策略。Ravel Law的法官裁判分析揭示了法官在处理特定法律问题时所依赖的判例和所使用的表述。该产品也被描述为“先例行为分析”。Ravel Law分析了法官在特定问题上发表意见的数量、在某一问题上对律师作出有利判决的频率、在特定问题上倾向于引用的判决和案例。更重要的是，RavelLaw发现了每位法官各自的最佳思维和表述。

在一段关于人工智能与律师行业的访谈中，一位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詹姆斯·尹回忆，1999年是律师行业的黄金时期，当时一宗大型专利案件，可能需要3名合伙人、5名合作人和4名法律助理全程参与其中。如今，相同的案件只需要1名合伙人、2名合作人和1名法律助理。他认为，人员规模的缩小有两个原因：企业对法律支出的精简，以及企业将一些业务和事务“自动化”。在他看来，“聪明的软件”正在改变作出的决定，甚至正在改变一个行业。如今，詹姆斯·尹和他的团队已经熟练掌握了LexMachina和Ravel Law等公司的软件工具。他们利用工具对法官和律师进行预测并制作相关的配置文件，据此在专利诉讼中制定诉讼策略，做到知己知彼。

为了增加市场竞争力，Westlaw公司已经为产品Edge添加了一个司法判例分析器。此外，对于使用机器学习来挖掘文件并由此发掘见解的法律创业企业，LexisNexis公司加大了收购力度。2018年6月，LexisNexis公司收购了Ravel公司，将原Ravel公司的王牌产品Ravel Law整合到法律检索平台Lexis Advance中，并更名为Context。Context主要专注于法律研究和分析，从而找到在法庭上使用的最佳论据。LexisNexis公司开发的相关工具可以根据法官曾引用过的案例来帮助律师制定相应策略。

人工智能促使在线法律答疑工具逐渐兴起。2016年，RossIntelligence公司利用IBM公司的Watson技术推出了一款新产品Ross。由此，该公司在法律界掀起了一股“机器人律师”的狂潮。Ross是世界第一个利用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帮助法律团队高效搜索海量判例法的法律平台，被誉为“法律界的 Siri”。Ross完全基于云端，用户登录后，只需在输入框输入问题即可。例如，当用户输入“过去5年内，在美国纽约，破产后学生贷款债务可以被清偿吗”，Ross首先会明白用户想知道的是纽约过去5年的法律，然后会将搜索范围限制到相关法院。接着，深度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会对问题进行分解，搞清楚词与词之间的关系，以及扩展词的含义，并应用语言模型。所有的这些均发生在几秒内。Ross会给出可以回答问题的相关段落。用户可以点击查看相关段落在原始案例文本中的前后文。此外，Ross还会显示相关的预测结果，并标出用户可能需要的部分。这个过程类似于让一个助手帮忙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一般来说，只有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才可能雇得起助手。然而Ross让这一切变得轻松多了。

尽管LexisNexis公司和Westlaw公司在20世纪90年代就已经提供了自然语言搜索功能，但它们并没有首先利用人工智能来加速发展法律搜索引擎。过去的十年中，仅有三家公司能提供Answer功能，从而实现律师与研发平台进行问答。例如，律师向平台提问：“在欺诈性转移财产的索赔中，是否可以主张惩罚性损害赔偿？”收到的答复将包括一份法律声明、一份案件清单和其他材料。目前，新一代的Answers产品并不能解决所有类型的法律问题，但所有产品都使用机器学习来吸收和学习新的判例和理念。

2017年，LexisNexis公司推出了Lexis Answers。用户只要通过语音输入，人工智能即可通过对自然语言进行学习与分析，并抓取其中核心词汇进行联想。Lexis Answers不仅给出权威且清晰的答案，还提供大量相关文件，帮助用户进行深入检索。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科技企业另辟蹊径，针对交易律师和公司法务，推出了主打交易分析的创新产品。交易分析工具能协助律师和法务使用更全的案例、更新的条款来更有效地管理交易，并利用工具来分析、比较和评估其他行业披露的信息，以优化谈判策略并达成最优交易。LexisNexis下属的Intelligize公司、推出交易分析工具的Bloomberg Law公司、推出并购和资本市场条款工具的Wolters Kluwer公司，各自研发了使用人工智能和独有算法的产品，为交易律师和公司法务提供了新视野。这些新产品可以按行业、交易类型或同行交易来提供相关市场数据，据此进行数据分析并提出见解，从而可以使交易条款的起草更加有效。交易律师和公司法务可以快速地将文件和条款与市场数据进行比较，或者生成有关市场标准的统计数据，或者即时生成公司排行榜。

其中，LexisNexis公司推出的智能产品Lexis PSL广受欢迎。据统计，全球有超过1450家律所、公司法务部门及政府机构中的1万多名律师使用这个产品。Lexis PSL为交易律师提供迅捷权威的在线实践指引，并提供合同范本及撰写笔记、办事指南、清单流程图、案例和法规查询，突出提示那些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推荐较好的实践处理方案。法务人员在撰写合同时，可以使用Lexis PSL明确项目的主要步骤，讨论不同方面的法律内容，并使用模板文件起草合同。

人工智能与法律已经结缘超过30年。这份“姻缘”始于1987年在美国波士顿东北大学举办的首届国际人工智能与法律会议，并最终促成了国际人工智能与法律协会在1991年成立，强势推动了人工智能与法律这一跨学科领域的研究和应用。全球法律科技上市公司从2009年的15家增长到了2016年的1164家，主要集中于在线法律服务、电子取证、从业管理软件、知识产权及商标软件服务、人工智能法律科技、诉讼金融、法律检索、律师推荐、公证工具等九大领域。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加持下，法律科技有望给法律行业带来更深层次的变革。

国内的法律科技

国内法律科技市场逐渐从“互联网+法律”向“人工智能+法律”转变，法律AI创业成为人工智能创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基于智能认知系统的“法律谷”，是iPIN团队孵化的智能法律服务产品，模式类似于IBM的Waston技术。iPIN的核心技术在于能够对各行业的信息进行深入学习，并按照用户的输入进行语义层面的关联搜索、分析和排序，最终帮助用户提高决策效率，使其决策更为智能。

传统上，律师在进行诉讼准备时会查阅大量相关案例，但寻找到关联性较强的案例还比较困难。在法律谷，律师只需输入案情描述，便能查看到过往法院审理、判定的相关案例。例如，输入“喝酒开车撞死人”，法律谷便检索出“酒后驾驶造成一人死亡并逃逸”的案例。

“无讼网络”法律服务平台发布了基于人工智能的法律服务产品“无讼法务”，正式进军企业服务赛道。不同于传统的法律电商逻辑，无讼法务并未从帮助企业对接外部律师切入，而是以云端法务部的模式，用人工智能填补中小企业的法务职能空缺。希望以在云端搭建共享法务部的方式解决企业的法律需求。

此外，律师事务所、公司的法务部门、法院等也开始积极布局人工智能法律科技。电子商务催生了线上解决纠纷平台（Online Dispute Resolution，以下简称“ODR”）。在线法院已成燎原之势。目前，中国各地法院都在探索各种形式的智慧法院建设。据悉，浙江法院电子商务网上法庭每年处理的合同、著作权等纠纷多达2.3万件。其直接对接淘宝、天猫等多个电商平台，提供在线矛盾纠纷多元化解决机制，还拥有包括案件结果预判、智能语音识别、类案推送、信用画像等其他辅助措施。未来，在线法院的建设和普及将进一步促进公共法律服务的供给，对消除司法鸿沟起到积极影响。

本期封面及目录

《中国审判》杂志2020年第13期

中国审判新闻半月刊·总第25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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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孙敏